杯雪_第四章破阵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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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章破阵 (第4/7页)

大石阵太过繁复,他也不敢轻易追入。那赵无极已笑道:“骆小朋友,你的剑术悟性,实在远超小老儿此前所曾逆料——原来我只以为能凭此阵困你最少七日,到时,放不放你还看我的兴趣了,你也不过是能给袁老大找找麻烦而已,如今看来,哈哈、你只怕当是当世少有的和他有对搏之力的人。嘿嘿,我与堂兄此前也曾数次冒险、试图透袁老大入此阵中,谁知他全不上当。如今看来,他没来、不知是他的造化还是我们的造化。我只拖住你三天,但这三天,只怕也足够了。骆小哥儿,咱们回头还会见面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冲耿苍怀藏身处恨恨瞪了一眼:“那块石后却是哪位高人,嘿嘿,以这份功力,现下江南除了袁老大,大概只有耿苍怀一个了。如非得你之助,骆小朋友脱不脱得出此阵还是未定亡数,朋友之德,我赵氏兄弟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更无多话,跃入水中,顺流而去。

    耿苍怀见他游远,才露出身形。骆寒却正在收剑,他的剑无鞘,以一块布包裹,却是藏于衣袖中。他本就瘦,这三天粒米未进,一个小腹更是凹了进去。耿苍怀只见他弯腰在溪流中洗了一把脸,溪水冰凉,让他年青的肌肤绷得更紧。几天水米未进,他淡褐色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,但更见精神。耿苍怀一向觉得自己话算少的了,哪知骆寒却更孤僻。他洗完脸就倚在大石上歇了一歇,看来这一战,对他消耗也颇巨大。他在那里等待天明,谷中草木渐渐清晰起来,这是个冬日,原上草,朝露唏(日字旁,打不出),晨光里已带着一抹霜的色彩,清薄寒凉。然后那个少年似是休息完毕,站起身,吸了口气,跃入水中,返游向江畔。

    耿苍怀跟着他。到那石隙将尽之外,骆寒就撮唇呼啸了一声,石隙外,登时传来一声骆驼的欢鸣。一主一畜两鸣相应,山谷回响,极为欢跃,连耿苍怀听了都暗觉欢喜。转眼间已见沙洲,那骆寒跳出去就与骆驼抱在了一起,虽然他低着头,见不到他表情,耿苍怀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高兴。

    耿苍怀还想和他说些什么,这时却似乎觉得说不出口了一般。袁老大、缇骑、毕结、白鹭洲、江南武林之乱……所有这一切,这些似乎都和这个少年不在同一个世界。他关心的不是这些。他虽劫镖、杀人,但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似乎都另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,就是偶然从别人的世界走过,也一副滴水不进的样子。那他为什么来?

    耿苍怀默默地想,自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进他那个世界去。

    ※※※

    耿苍怀也没想到,自己会在大石坡外陪这少年整整呆了三天。他虽游侠江湖,风餐露宿,但也很少住在野外。看那骆寒,却似在野外住惯了一般。骆寒这三天,寡言无语,除了偶尔给那头骆驼刷刷毛外,就是睡觉。其实他连觉也睡得不多,大部份时间都是潜入大石坡,独自静坐、看那乱石阵。

    耿苍怀也是好奇这骆寒行径,便也随他一齐去看。只见骆寒就坐在赵无极那日坐过的大石头上,支颐冥想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他也真耐饿,一天不吃东西是常事。耿苍怀都觉陪不起他。

    耿苍怀头一次见到这大石坡是在暗夜,这接连几天下来,都是难得的好天晴日。冬日融融,霜天凛冽,那大石披也就更显出气势雄壮。其一草一木,一沙一石,更俱有洋洋大观之意。骆寒坐在那颗大石上显得人好小。——天地生人,但人重返所出自的天地面前,近观天地的时间,随着年龄的增大却往往越来越少。这些年来,耿苍怀奔走风尘,也少有这独对自然之趣了。耿苍怀看着那个少年,不知怎么就有一种感动。这骆寒无权无名,胸中也无权名,久处塞外,甘于寂寞,观他神色,却能每于万寂无人之处,独返天地之初。穷一已之智,独参造化。就凭着那柄剑、那支手,面对着天地洪炉,造化神工,而求自我之所在,小小年纪,真是难得。

    真的,天地生人,但生人为何?——人生为何?人死为何?——得也奚若?失也奚若?——这些都是耿苍怀年轻时荫动于心里的人生大问题。但社会太大了,耿苍怀自己所治之学、武学,也太浩瀚了,浩如烟海,一入其中,即刻沉湎。好多本初性的大问题,都退让于身边一些小问题。无需远虑,只有近忧。

    近忧是苦的,但远虑——空空茫茫,无际无涯,宇宙是什么?人是什么?时间是什么?我之所在是什么?所有这些,如洪荒怪兽,令人惊怖。一时,耿苍怀不无悲苦地想起自己和这个世界。这个世界很好,他应该不怨,无论如何,人都是要在这个社会中生存的,是它给你生存的意义——廉者取名,贪者取钱;细弱小民恋于斗室之温存,雄才大略者欲博天下之威权;夸富邻儿,色诱万乘,俱欲趁一时之心;下三尺小河儿摸些虾儿,于百尺高楼yin一妇人,也能算平生之愿;入世取利,避世称贤;践踏万人而得尊荣、谁荣谁辱?独恋虫蚁而号奇僻,为失为得?至于老叟抱瓮、米颠拜石……这世界总会给你一个生存的意义的,只要你——先承认它。

    但那骆寒似乎要都否定了它,他独逸于荒野塞外。有宋一朝,允称教化,但他自居于化外。‘化’是什么?好多人没有想过。耿苍怀自此也才明白为什么骆寒那一剑一利、一击之劲、一跃之疾、一弧之僻,都成人所难挡、已所未见的了——实在为他在武学一道上已走出很远。武学一派,洋洋如横沙瀚海,包容无数;各家各派,各有源流,年深月久,岐义倍出。当年华山派有剑、气之争,少林也不断衣钵之乱,各家各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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